稔子是童年的一种情结,是故乡的一种象征。
无论走到哪里,只要看到野花,就会想起故乡漫山遍野的稔子花;只要看到野果,就会想起童年时采摘稔子的欢乐。
稔子的称谓因地而异,如岗稔、山稔、豆稔、当泥、当梨、多莲等等。学名则很好听,叫桃金娘。之前我真的没想到,世界上许多植物是以稔子(桃金娘)为蓝本来归类的。比如植物界有一个桃金娘科,属双子叶植物纲,常绿灌木或乔木,约有100属,近3000种,中国原产的有9属,124种,引种的有桉树等6属,其中包含了水蒲桃、莲雾、番石榴、桉树、车辕木等等。
故乡的稔子树只有一两人高,枝干紫褐色,枝丫繁多,树型婆娑,叶片卵形,两头稍尖,单叶对生,革质,全缘,中间的叶脉人字形,紧挨叶缘有两条弧形叶脉将人字形叶脉包夹,其图案犹如楚楚动人的美女眼眶。
每年清明前后,稔子花开,一棵树上同时盛开粉白、紫红两种颜色的花朵,每朵小花五个花瓣,一撮黄色雄蕊攒聚于花心,一簇簇,一丛丛的,十分艳丽。仲夏果熟,初秋果尽,故有民谣:“六月十三,稔子跳落篮。七月十四,稔子跌落地。”
稔子的大小及颜色随着生长进程而变化。初生时花生米大小,成熟后似鸽蛋、如拇指尖。其色泽起初灰白、青绿,带点绒毛,继而绿中泛红、粉红、褐红,成熟后淡黑、紫墨,有的还布满灰白色小斑点。同一棵树长满青、绿、红、黑各种颜色的果儿,就像挂了一树五光十色的宝石,又像缀满圣诞树的七彩斑斓的小灯。熟透了的稔子,圆鼓鼓胖乎乎的,像个黑罐子,皮薄如膜,摘下一颗,掐去末稍有五个耳,轻轻一捏,挤掉一根姜丝般的果心,然后整个儿塞进嘴里,果肉果汁香醇浓甜,小籽籽在齿间沙沙作响,有时懒得嚼,就囫囵吞下,有如吞了一包蜜。我们家乡有个谜语:“一只罐,五只耳,有姜丝,有豆豉。”谜底就是稔子,真是形象之极。
稔子具有多种药用功效,最显著的是收敛止泻与滋养补血。少时上山摘稔子,大人总是反复叮嘱,不要贪吃,吃多了会“生屎塞”。小伙伴往往禁不住稔子的诱惑,一股劲儿吃,吃饱吃胀了,回到家里果真拉不出屎来。有的憋急了,别无他法,只好撅起屁股,让母亲用耳挖子一点点掏出来。稔子酒则是上佳的滋阴补血品。将稔子蒸熟、晒干,用三花酒浸泡,过些时日酒色褐红,喝之香甜甘洌,弥漫着一种尘封多年、韵味久远的乡土味。
原以为只有山区才产稔子,近日方知海边也不乏稔子树。在前往企沙半岛簕山渔村途中,车子拐入乡间土路不久,即可看见两旁的低矮山坡长有大片大片的稔子树。这让我大感意外,备觉惊喜。我想待到稔子花开时,这里一定红白交辉,艳若云锦。江山半岛、珍珠湾畔的山坡和路边也有许多稔子树,北仑河口自然保护区客访中心门前草坪边有两株,经过人工培育护理,长得格外高大茁壮,稔子也格外丰满肥大。
《防城港日报》曾登过紫灵的一篇写江山半岛潭蓬洲顶天湖的散文,其中有一段写到了稔子,颇为生动:“那些低矮的小灌木上满是一簇簇青绿的小果,其间偶有点点青红或是紫墨,紫墨代表了这些果子的成熟。我知道这些低矮的小灌木叫做稔子树,成熟后的果子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天然水果。它的气味香淡,入口却清甜如蜜,它的皮很薄,薄得可以让人含在嘴里便化了。”
十多年前,每到盛夏,集市上就有山民挑来稔子兜售。如今似乎很少有稔子卖了。或许是太多山地被开发,山上已无稔子可摘?或许是人们崇尚洋水果,已不屑稔子此等土货了?前些日子带小孙子到市郊一个荒坡摘稔子,不料孙子对稔子并无兴趣,大概是因为满坡坟堆,垃圾遍布,稔子树又矮又小,稔子又干又瘪的缘故吧?
每念及此,不禁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