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治平 文/图
斑鸠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一种鸟。
斑鸠俗称白鸠、野鸽子,鸽形目鸠鸽科斑鸠属,有人猜测其为鸽子的祖宗。欧洲、非洲、亚洲均有分布,我国各省区都可见其踪迹,主要有灰斑鸠、棕斑鸠、山斑鸠、珠颈斑鸠等数种。其中山斑鸠较为常见,棕斑鸠极其珍稀,国家林业局已于2000年将棕斑鸠列入《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
提起斑鸠,我总会想起童年时的一个小伙伴。他在八九岁时放牛归来,骑在牛背上,不小心摔下来,伤了腿。没钱上医院,胡乱找些草药敷洗,甚至请道公作法,喝咒水,腿非但不好,反而成了残疾。肌肉日渐萎缩,腰弓背驼,四肢蜷曲,关节肿大,骨瘦如柴,身体严重畸形,不能正常行走,只能拄杖挪步。村里小伙伴见他郁郁寡欢,无以为乐,就到野地里寻斑鸠窝,抓斑鸠幼鸟给他。他找来竹篾,自做鸟笼,将小斑鸠放进笼里饲养。小斑鸠尚未开眼,他就用布片包上一小杯黄粟,用麻绳扎成圆球状,再用锥子锥个小洞。然后将斑鸠的小嘴塞进洞里,它就会张嘴嗦嗦嗦地吞吃黄粟。斑鸠稍长,他就求人锯来两节竹筒,放进笼里,一节盛水,一节盛稗籽、米碎、谷粒等物,让它自由吃喝。之后,不时有人送来小麦、高粱、白蚁、蚱蜢、“土狗”等物,给他喂斑鸠。待斑鸠羽翼丰满,身强体壮,他就将其放飞,让其重上蓝天,重返山林。或许,这是他向上苍的虔诚祈祷,对自由行走的一种渴望?就这样,一茬茬地养,一次次地放,斑鸠陪伴他走到生命尽头,让他得到快乐,得到慰藉。人与鸟相依相伴,共度岁月,这是一道既悲凉凄楚,也温暖迷人的风景。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斑鸠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我甚至怀疑斑鸠是否从此消失了?幸而近几年,我又不时在乡村、城郊与校园看到斑鸠的身影。这应该是人们经过反思,生态环境逐渐得到保护,人们逐渐摒弃以猎鸟为乐的陋习,逐渐养成爱鸟护鸟风气的结果吧?
然而能看到较多的斑鸠,且能听到其尽情鸣叫的,是在防城港江山半岛。
那是一片离大海不远的松树林。我们正在欣赏风景,忽然看见一群斑鸠悄无声息地飞落林间空地上。数了数,有十多只。一个个羽翼灰褐,腹部微红,体态圆鼓;喙黑,颈短,尾长,脚淡红,短而壮;黑眼珠滴溜溜地转,有点笨拙,却又十分机警。没等我取出相机,就前呼后拥地飞走了。仰望其倩影,一飞一坠的,并无白鹭那种轻盈潇洒。
看来斑鸠对人类仍存戒心。由于人类长期对其捕猎,毁其巢,掏其蛋,吃其肉,“它们肯定会把对人的恐惧和防范以生存戒律传递给子子孙孙”, 此遗传基因至今仍未消除。这能怪斑鸠吗?
不一会,斑鸠们便散落在最高那几棵松树的梢头。此时不见其形,只闻其声,“咕咕,咕咕”,远远近近,断断续续,浑厚而圆润,让人心生感动,溢满爱意。
我发现斑鸠的叫声有几种情况。有时漫不经心地叫一声“咕”,隔一会再叫一声“咕”,那是在试探、发信号,告诉同类“我在这里”。有时“咕咕,咕咕”地叫,大概是发现了异性,开始招呼、挑逗对方。有时放开嗓子,“咕咕咕,咕咕咕”,这应该是啼了。最好听的是叫法是“咕咕咕——咕”。这是熟恋中的斑鸠,正处于极度亢奋、极度幸福之中吧?
近日在合浦县山口红树林保护区,我与斑鸠又不期而遇。
黄昏时分,保护区后山的桉树林里不断传来“咕咕”声。我和老伴寻声而去。在海滨小路上,我正在拍摄海芒果的花和果,以及花枝上那只螳螂。老伴忽然轻声叫唤:“快来,有斑鸠。”急忙走过去,果真发现两只斑鸠,一前一后在草地上行走。我举起相机欲拍,它们似乎有意配合,不紧不慢,走走停停,让我拍了好几张,才扑楞扑楞飞走了。过了一会,另有一只飞落海边岩石上,忽而左右张望,忽而回眸顾盼,大概是等候它的恋人。我认得这是一只珠颈斑鸠。其体形肥硕,羽毛丰满,浑身灰褐,黑眼珠儿炯炯有神,颈脖上方呈葡萄酒色,颈基处有一圈黑白相间的圆点,仿佛戴了一个由无数黑珍珠白珍珠镶成的颈箍。说时迟,那时快,我举起相机狂拍,歪打正着,终于留下了这只珠颈斑鸠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