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治平
在海边,随处可见一种藤蔓。碧绿的叶子,像悄悄闭合、半折半张的蝴蝶翅膀。淡紫的花儿,喇叭状,边缘分五瓣,每瓣中央有一条深紫的带状花纹,乍看有点儿像牵牛花。蹲下去细看,你就会发现,藤是紫红的,稍老就变成绿中带褐。叶柄也是紫红的,与藤、花的颜色相近。花梗却是绿色的,每根梗儿长两至三个花蕾,绿色,顶尖,将开时变长,变紫,在绿色花萼夹裹中,有如一支削尖的蜡笔头。
这种藤蔓就是海薯藤。为旋花科,多年生,草本,属半红树植物。其藤蔓大多长在海滨沙滩上,又名沙藤;其叶片长得像马鞍、马蹄,亦名马鞍藤、马蹄草;其花朵形状似牵牛花,又名二裂牵牛。此外还有鲎藤、狮藤、走马风等称谓,不知出于何种原因。
有些海滩,海薯藤丛中常常互生着另一种藤蔓。其叶子暗绿,每梗三片,品字形排列,每片有三尖,如古兵器三叉戟。起初我以为这也是海薯藤,老了就变成这个样子的。细细分辨,才发现海薯藤的叶子绿光闪烁,较肥厚,革质,此藤的叶子则无光泽,较暗淡,无革质。海薯藤的梗紫红,较粗,末梢无卷缠状,此藤的梗绿色、细长,末端常常缠绕其他植物。海薯藤更像红薯藤,此藤更像牵牛花蔓。其实这是两种不同的海藤,只不过它们常常纠缠在一起罢了。
海薯藤的叶子有点像紫荆树叶。紫荆树叶像羊蹄,又像屁股,故紫荆树俗称羊蹄甲,叶子俗称屁股叶。海薯藤叶的叶子也像羊蹄,像屁股,但较小,称之“小羊蹄”,“小屁股”也未尝不可吧?细究起来,还真有点趣味呢。
海薯藤有没有薯?问了不少“老海”,都说不知道。我带了把螺丝刀,走到红树林旁边,找到一大片海薯藤。牵起其中一株,欲寻其根部,挖看是否有薯。又拉又拽,扯出十来米长,仍未见其根。海薯藤们匍匐地上,彼此穿插,纵横交错,想顺藤摸根,谈何容易。扯断了几根,沾在手上的液汁,与红薯藤的味道几乎一样。始终没弄清是否有薯。
近读防城港作家的作品,发现他们对海薯藤情有独钟。林宝曾将海滩上的海薯藤比为“一幅底色凝碧花样粲然的绒毯”,最精彩之处是将海薯藤与牵牛花蔓相比较:“你那青色的顶端坚挺,没有丝毫的柔曲,不像牵牛触须特长,老是想寻找佳木攀缓。你的茎节长有气根,玉锥一般,随意地扎进大地发育,不怕泥泞、顽石与盐碱,不像牵牛缺水少肥就瑟缩萎靡。你的茎长到哪里,叶就铺到哪里,让荒滩变成绿地,土埂化作碧堤;鲜花一茬茬地开,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不像牵牛挣扎在春天,荣华在夏天,零落在秋天。”准确地写出了海薯藤的色彩、形貌、特性,赞叹海薯藤的坚韧、淡泊以及旺盛的生命力,用以昭示人的自尊、自信与自强。
说实话,我对海薯藤也有点偏爱。我的新寓所前方是开阔的海滩,前缘与红树林交汇处有一大片海薯藤,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每天早晚,我都爱到那里漫步,观赏海薯藤那碧绿的叶丛、紫红的花朵,那种鲜艳,那种纯净,着实令人心旷神怡。有时离开港城,脑海里还会不时闪现海薯藤那片碧绿,那片紫红,一旦回到海滨,我就会迫不及待地走到它们身边,或坐或卧,看日升日沉、云卷云舒,看潮涨潮落、鸥翔鹭飞。
海薯藤虽然很普通,但如果没有它们,海滩就会缺少丰富的色彩,人们就会失去许多审美的快感。小小海薯藤,在自然生态体系中,自有它不可替代的意义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