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 梦
1993年的东兴是一个小镇,一个很多人开始涌入的小镇。准确来说,那时的东兴更像是一个偏远山区的破落圩场却又曾有繁华历史的小镇,房子是清末和民国时期的楼房居多,说明她曾经辉煌,东兴有人曾称其为“小香港”。而1993年的东兴,满目疮痍,苔藓覆盖的楼房显得破旧和沧桑,沿河的楼房还残留着清晰的弹痕——这是一个刚刚从战争阴影中走出的小镇,苍凉,迷惘。那天是五月一日,阳光十分强烈,北仑河水向大海奔去,人流乘着小船向对岸奔去。对岸是越南,另一个国度,我第一次越过界河,第一次进入别人的国家。当时的河岸有几棵椰子树,返程后,我站在椰子树的阴影里,看急速流淌的河水,看急速往返于两岸的小船,我开始感觉有小镇阳光的气味从鼻尖拂过,这是一种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气味,如一个长睡的人临醒前的鼻息,只能感觉,无法触摸。
东兴建于明而盛于清。有人称,这是东兴的历史。鸦片战争后的东兴,如中国其他边境口岸城市一样,西方文化和商品鱼贯而入,能看得到且留了下来的是建筑,代表作是骑楼和天主教堂。弹丸之地东兴,有天主教堂三座,散落于沿海村落。骑楼,则在东兴的旧城区里随处可见。就是这座小城,当年与北海齐名,而北海,如今是中国较有名气的沿海城市。由于是国门,东兴担当着守护者的角色,默默地守护边陲。不经意抬头时,别人已经远去。望着别人远去的背影,守护者东兴此时顿悟,必须追赶了。追上的,是意识;追不上的,是逝去的光阴。
这是一条小巷。巷子的一端,一位老者坐在一座旧骑楼的门槛上。这是一座已过百岁生日的旧骑楼。墙体斑驳的青苔,老者深刻的皱纹,无不给人沧桑之感。老者从门边抽出水烟筒,把烟丝按下烟嘴,火柴的光亮瞬间划亮他斜阳光环里的脸膛,烟雾开始在小巷里缭绕。老者用三个指头捏起咖啡杯,品了一小口,咖啡的浓香在小巷里弥漫。这就是东兴,一个中西方文化碰撞和交汇之地。看这架势,老者就出生在小城的小巷里,直到渐渐老去。他已与西式的旧楼房,与水烟筒,与越南咖啡浓烈的味道,融为了一体。
有时候,我们无法直面阳光,特别是在盛夏的晴天里。而东兴让人感到舒爽的,是它的气候。面对北部湾,背靠十万大山。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风水先生,评价东兴时,总有如此表述。正是这一地缘优势,使东兴虽沿海,而少飓风,有人解释为大风到了东兴无法穿越其背后的十万大山,只能绕道而去;使东兴全年年均气温在23℃左右,冬暖夏凉,十分宜居;无论是一目千里的大海,还是绵延不断的十万大山,处处饱含负氧离子,小城东兴,是养生和康体保健的最佳去处。
到了小城,你必须学会倾听。这是我四年多东兴生活所悟。静些,再静些。把你的耳膜关上,把杂念关在心之外。打开心,再打开一些,去听,去倾听,小城东兴在你周遭,在你心里。听,城市成长的拔节;听,界河中越两国船只繁忙犁过;听,中越两国商旅脚步匆匆;听,硝烟过后的东兴人搭架垒砖的声音……俯下身子,打开心扉,追踪喧嚣里动听的旋律,感动因听而起。因东兴所感动,因东兴人的坚韧所感动。
这是一座小城,无论是规模还是人口,对于东兴我们只能如此定论。这是一座充满诱惑的小城,阅读东兴,这种感觉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