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乡金秀纪行

　　崇山峻岭一小城

　　在广西中部，有一片神奇、广袤的土地，那就是充满无限诱惑力的瑶乡金秀。

　　金秀瑶族自治县县城就坐落在大瑶山腹地，地处海拔八百多米的山谷，是不折不扣的小山城。城不大，金秀河蜿蜒穿城而过。

　　金秀河宽不过六七米，清可见石，两岸绿树成荫。走近下河石阶，偶有山蚂拐惊慌跳过。低头细寻，它已逃到草丛中粗气大喘，双目圆瞪。值月明之夜，凉风习习，两岸居民便枕着流水潺潺而眠。

　　房屋多建于山上。拣坡而上，街面愈窄，泥瓦房、砖木房、吊脚楼并存。房前小扣柴扉，房后山溪曲绕。一捆捆干柴夹道，坐在石板上的瑶家老妪说，此作烧水烧饭用。没有进屋小坐，我猜想，那房屋既依山势而修，主人是否要“上坡而卧，下坡入厕”呢？

　　顺土石路辗转，发现巷道纵横，只要目标向上，皆可上山，走入茫茫林海。金秀的瑶寨便是星罗棋布于这层峦叠嶂中。也得感谢这崇山峻岭，完好地保护了瑶家的生存，任外界风风雨雨，金秀瑶家依山险而居，古朴风习不动声色。

　　但在县城不少楼房，带来现代气息，却都加以瑶家装饰。如在屋顶砌高两块厚砖，屋檐外伸微翘，配以凤凰色彩或铜鼓花纹，看起来颇像宫殿式艺术。据说，这便是给现代化建筑“加顶瑶帽”了。

　　随处可见身穿土布的瑶家，上束缠头黑布，腰中系带，脚下绑腿。一问，始知金秀瑶族因其源流、信仰、习俗、文化和服饰的不同，分为五个支系：盘瑶、茶山瑶、坳瑶、山子瑶和花兰瑶。像我这样的外来客，被当地人热情称作第六支系：进山瑶。“进得瑶乡来，四海一家亲”嘛。

　　到处飘着灵香草的馨香。瑶山灵香草以香味清新，留香持久，防虫驱虫饮誉于世。早在宋代周去非的《岭外代答》里已有所提，称零陵草。据说早些年北京图书馆派人来购买，说是放于书库，线装书便免遭虫蛀。瑶乡另一珍品金秀绞股蓝，则因品好质高，防癌抗老，清热解毒，被誉为“南方人参”。不少瑶家将晒干的绞股蓝草扎成一扎，摆在门口贩卖。市场里山货琳琅，但从山外运来的蔬菜瓜果很贵，西红柿竟卖到三块一斤，叫我瞠目了。

　　时值黄昏，山风吻面，令人心爽胸畅。四面的山高林茂，不仅给金秀人民带来富饶的物产，而且带来宜人的气候。据说此间居民至今无一家安装电扇，夜晚睡觉从不离被。

　　行至功德桥，侬娇向我介绍，瑶家有“做功德”造福于人的传统，众人捐款献料，群策群力，修路建桥。我不由暗许：是了，刚才在山间便见有捐资修路的“功德榜”，上书某某捐资多少多少，瑶家团结友爱可见一斑。

　　初到小山城这夜，不知不觉便与这山谷山风，石板清河，乡野村俗融作一处了。（注：瑶家称男为侬给，女为侬娇）

　　度戒

　　何谓“成年”？这个问题好答又不好答。从字面上看，成，生物生长到成熟阶段；年，年岁。怎样才算成熟了的年岁呢？除生理上的标志外，是否还有旁的界碑呢？

　　古代汉族，男子成年要行加冠取字之礼，今人早已弃之。现在据说民间尚有给少女“出花园门”之说。加冠取字虽属繁文缛节，但毕竟不很痛苦，而瑶家流传至今的男子成年礼——度戒，不亚于一场艰险的人生考试。度戒的男少年必须过十多种危险而痛苦的考验，如上刀山，下火海，翻云台等等，才有成年人的社会地位，才能受到公众的信任和尊重，才有资格恋爱结婚。

　　这趟在金秀，正赶上瑶家这一盛大庄重的节日——度戒节。

　　一大早，九村十八寨的侬给侬娇们身着盛装赶来了。有的头上佩戴三块银板，形似瑶山峨眉月，光亮夺目；有的身着大领“丫”字形花衫短裤，大块图案色彩绚丽，耳环项圈闪闪发光；有的用多色花巾层层叠叠扎住头部，或扁或圆，或高或低。瑶家五彩缤纷的服饰在鼓乐齐鸣，芦笛欢唱中作着生动的展示，令我们这些“进山瑶”目不暇接。
神位牌已经设好，上书“三天金 上真虚皇御座”，牌前端放着猪、鸡一类的贡品，一把刻有“天师下降，有求必应”的度戒刀直插香炉中。据说这把刀为度师祖传，很有些历史。瑶家人的度戒，少不了这道公刀。

　　度师和助手咿咿呀呀地舞弄一番后，点燃了一千五百余斤的成捆干柴，场上顿时烟气腾腾，火焰熊熊。

　　就在这莫测的神秘中，响起古朴的笙鼓，瑶人跳起民族舞蹈。

　　度师把以面具遮面的受戒人引上一丈多高的云台，手舞戒刀，严肃庄重地指指画画，接受度戒的小青年不言不语，他蜷缩全身，手抱双膝，顿时从台上倒翻而下！
台下早有十人，将铺有棉被的藤网拉紧，连网将他抬起，众人欢呼。据说度戒现已简化成翻云台一项，而我们看到的上刀山、下火海，多少成为瑶人展现自己勇敢无畏精神的保留节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