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乡金秀纪行

　　等到干柴烧成火炭，瑶人已上过刀山、翻过云台、口吞筷条，充满瑶乡风情的歌舞也表演完毕。

　　这时，道公手执戒刀，口中念念有词，助手捧着施咒的黄纸，布于火炭上，黄纸顷刻便烧着。一群等着过火海的侬给侬娇在道公的带领下，唱了起来。这是咒语显灵的时刻，你必虔诚，否则一会脚板便有好看。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道公光着脚板，神色庄重，从容不迫地向一丈来长的火炭道迈去！侬给侬娇们紧跟其后，火炭道中央踩成一串脚印。就在这扎扎实实滚烫的火炭上，瑶人行走自如。

　　人都是一样的人，瑶人的脚板与我们的脚板有什么不同吗？以已肉身迫近火灼，总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吧。

　　成年不易啊。

　　瑶人的“度戒”倒底有它浓烈的宗教性质，然而，瑶人通过这种仪式，也把一种民族的传统道德灌输给了青年一代，一种“历经天磨真铁汉”的精神。而瑶人，就在这崇山峻岭中坚忍不拔地生存着，并凝结出一个不灭不散的魂。

　　欣闻现在社会上提倡给青年做“成人礼”，其实质是对青年进行民族的传统教育。有了继承，便更利于发展。因为，民族精神不死，就有了希望。

　　我想，步入成年，须常给自己做：心理度戒。。。

　　恩爱树

　　度戒节那天，听到一群侬给侬娇们的对唱，竟觉许多通俗情歌都矫揉造作，相形见绌：

　　“你说的话多么好呃，侬娇/它像甜酒那么甜/它像料酒那么香/甜酒吃多了会晕人/你的话呀，越听越甜，越想越香呃，侬娇！”

　　“你讲我的话像甜酒那么甜，同料酒那么香呃，侬给！/请你用坛子装好，用黄泥封好/以后莫倒也莫丢呃，侬给！”

　　侬给侬娇们便在这撩人的歌声中愈走愈近，爱情的喜悦激荡了心扉，飞红了脸颊，瑶家的情歌就是这般纯朴、浓烈。其实，岂止侬给侬娇，连山上的古树都动情缠绵呢！
莲花山上，就有这么一对恩爱树。

　　汽车随山路回旋，把我们带到山腰，眼前只得一羊肠小道穿入山中，必须弃车步行。据导游侬娇说，莲花山，是因群峰耸立，远望其山体酷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而得名。那么我们此行，当是在莲花心里闻馨香了。

　　淡淡的阳光舒舒地抚过绿叶，踩着湿润的青石，小心翼翼，脚边是深不知底的碧色葱茏，耳边依稀山泉淙淙作响。你看那几丈之外，又有山兀自而立，其石嶙峋，上披丛丛植被，似片片翠云轻偎。

　　古人观山，是认为“远山宜秋，近山宜春”的。这个时节迫近谷雨，叫人倍觉山色妩媚，清畅爽人。

　　过吊桥，穿石门，莲花山石林景观尽收眼底。石笋、石峰、石柱、石帘，或巍峨端庄，或峭拔高峻，此处与别处层峦叠翠不同，倒颇像桂林的山，裂缝痕痕，于刚劲的线条中透着雄奇，点点翠色又衬出灵秀。细观，竟有许多神话剪影：观音坐莲，骆驼登山，金鸡报晓……静心盘坐，便人也是山，山也是人了。

　　择路转下，就见恩爱树。

　　这两树，不以别树为伍，自顾扎根于一块大岩石前，立于山路旁。它们合拥交欢，如胶似漆，多少柔情蜜意，都在喁喁低语中。世人刻的“恩爱树”三个大字生生印在岩石上。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它们何以选择在莲花山定居，不得而知。

　　在山里，它们活得很自然，不装腔作势，不做作卖弄；它们爱得也很坦诚，宁静纯朴，刻骨铭心。

　　其实，树们并没有说“我们是恩爱的两个”啊，所有的臆断都是世人自作多情。它们只管始终沉默，自由自在地生长，大大方方地相依。它们既不理喻山雨打身，风雷轰顶；也不会理睬世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任世人与它们拍照，在它们面前搔首弄姿。

　　——我宁愿相信它们两个是爱的精灵！

　　“合根柢，纱铺情路不给断/合柢根，绒架情桥不给熔。”（注）

　　我猜，当它们中的一个遭遇不幸，另一个也会迅速憔悴。因为，它们共风雨，同命运。他们的根，连在一起。（注：瑶人称小伙子为“侬给”，称姑娘为“侬娇”，“合根柢”，“合柢根”，都是瑶人用来比喻男女结合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