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总往往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不同。那一念之间背后,是千差万别的各类心思,是云泥之别的面容气质。
常常在那一念之间时,辗转问自己:假若是另一个人,当该如何抉择。如此这般想时,并不是在什么紧要关头,而是在菜场、超市亦或其他的卖场。我会想,那每排货架上的不同货物,会被怎样的女子握在手中,最后拎回到怎样不同的家。在那闪烁着种种不同一念之间的地方,背后是相同又不同的生活状态,是各种各样形状的家庭模式。
每每在菜场遇到从头到脚优雅得不可挑剔的主妇时,顿感心旷神怡。马家辉的书里写到,他曾经在香港的菜市偶遇婚后隐退的林清霞,白衣一件,在那样繁杂吵闹的地方,熠熠生辉,美得不可方物。书中附带照片一张,凝视着微微低头嘴角含笑的清霞,内心获得一种油然而生的愉悦。以此想起当年媒体采访伏明霞,拍摄她在香港菜市面容自若地和摊贩们话来话往。那时的她,已然圆润淡定,完全不复跳水公主的骄傲神情以及那年轻紧致的身体线条。可我喜欢镜头里那样的她,满足安宁。
一个人,当他主宰的不只是与钱欲相关的场合时,才可算找到内心的平衡良策。
饮食男女,对食物的态度,折射出对烟火人生的大半态度。
关于食物,博大精深的食物哲学,从来是令我敬仰和膜拜。从父母血液里,我继承了一种从食物中汲取幸福和力量的态度。
春天要吃细米煮鸡蛋,夏天要吃丝瓜、番茄汤、绿豆沙、莲子汤,秋天要炖银耳,冬天炖上一锅鱼头。在那些夜晚,乖乖呆在妈妈身边,看她剁满盆的红辣椒做豆豉,看她晒红萝卜再放进腌坛,粽叶飘香的季节看白线串成的一串串粽子,过年时的蛋饺、珍珠丸子、鱼糕。
当年是不知不觉,只觉生活被他们摆布,被季节摆布。如今想起,都是乐趣与妥帖。这些琐碎,被视为捆绑束缚妇女生产力的鸡毛蒜皮,当初努力丢弃不懈学习,只是学着证明自己有足够能力,应该在社会和家庭与男子享有同样的权利。于是,某一天,突然想起那些片段,怀念起那样一种感觉,同时意识到,这是多么重要的一种传承,那意义不低于文化历史的传承。
从极左到极右,不过是另一个误区。
身为女子,我们不该忘记那些千古传承下来的生活智慧。假若我们的孩子不懂二十四节气的意义,假若我们的后辈已然完全不懂什么叫季节养生,假若中国引以为傲的饮食文化只掌握在大厨手中而在家庭饭桌遗失。那将是另一种的痛楚。
从三年前那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到现在看到温暖厨房十指蠢蠢欲动的我。感激遇到一个教导我,日子应该是这样一天天过的男子。到如今,转头对身边的女子唠叨:要记得常常耐心炖一锅汤,要记得为自己爱的人下一次厨房,这才是生活。一个未来做太后的女子,如果连这些都无法统治,如何身心坚强地担起那些长相守需要面临的厮杀挑战。
每一种食材都有它特别的香味,特别的颜色,特别的姿态。穿行在红红绿绿的他们之中,感觉踏实和顺并且快乐。享受挑选他们的心情,以及享受盘算着如何让他们死得其所那样一种思索过程。
没有烟火,不成家。没有烟火,人心不暖。
在厨房里排兵布阵,刀碗瓢盆,厨房外有一个等待的人,有一个开心吃完自觉洗碗的人,快意人生。以此抵御时光流逝,留住快乐时光。
有人说,女人无法抗拒懂得烹饪的男人,看着他清洗调味,就想象他在情欲爱抚时,会是多么耐心而灵巧。
那么,我们也可以说:饭在桌上,我在床上。
好好生活最大的能量,不在生活之外的天边,而在生活本身点滴给予你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