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最早产生于陕西,后又广泛流播在甘肃、青海、宁夏、新疆等地,它是陕西乃至西北人最喜爱的古老戏曲。三秦父老以至西北人民,不仅视秦腔为最基本的文化娱乐活动,而且也借以表达他们的喜怒哀乐,寄托他们的思想感情。因此,可以这样说,是陕西这片肥沃的大地哺育了秦腔的生命。而秦腔一旦形成之后,又成为三秦父老,包括西北人民不可或缺的灵魂。
人们之所以称它为“秦腔”,是因为陕西这片土地上,原始社会存在秦部落,春秋战国时有过秦国,后来秦始皇又在这里建立了我国第一个封建时代中央集权的秦王朝。于是,后来人们习惯把陕西简称为“秦”,把陕西人叫“秦人”,用陕西话说话唱歌叫“秦声”,自然就把陕西土生土长的戏曲叫做“秦腔”了。秦腔文化与秦文化有着渊源关系。秦地以八百里秦川的关中为中心。关中“四塞以为固”,半封闭自然地理环境的关中盆地。大约有73位皇帝在此地执政,前后历经了1000多年。在这个漫长的历史过程里,秦地秦人自然的、社会的、民俗的形成了这个地域的本土文化——秦文化。秦文化逐渐形成并成为这一地域的主流文化。秦人有励精图治、爱国爱家、勤劳勇敢的奋斗精神,秦人从弱小到强大就是例证。秦人有忧国忧民的思想意识,历史上几次迁都:自西向东,从雍城、栎阳到渭河北岸的咸阳,目的就是为了自强、扩张,寻求更大的发展。秦人有尚礼诚信求善道德追求,有纳异开放永不停歇的进取精神。秦人及其所创造的文化,是以西部游牧民族特有的征服和扩张气势为特征的,秦人潜意识里有太多的帝王霸气意识和帝都人优越的意识。这些“耳濡目染”的帝都人的霸气,自然而然地反映在秦人的文艺生活中。
清代戏曲家李调元在《剧话》里说过:秦腔“始于陕西,以梆为板,月琴应之,亦有紧慢,俗称梆子腔。”从这里可以知道,秦腔是一种雅称,而梆子腔则是秦腔的俗称,因用梆子击节而得名。说到梆子,它是一种用开有纵长口的空心树干制成的打击乐器,一般多用紫檀、红木制作,有些地方用枣木心制作,材料必须坚实、干透,不能有疤节或劈裂。外表光滑、圆弧和棱角适度。应用于戏曲音乐、说唱音乐及民间器乐合奏。常使用在强拍上,藉以增加戏剧的气氛。
和我国其他戏曲一样,秦腔也是在陕西民间音乐和说唱艺术的土壤中孕育、成长、发展起来的。陕西自古以来就具有悠久的文化历史传统,周、秦、汉、唐在这里创造了我国古代文明;特别是唐代的长安,更是荟萃了文学、音乐、舞蹈、美术等各种领域的精华,在我国历史上闪耀着灿烂的光芒。这种光辉的历史文化传统,既给了民间音乐和说唱艺术发展的充分条件,同时使秦腔从中吸收了丰富的营养,从而促进自身的发育和成长。
陕西人喜欢秦腔,无论男女老少,常以秦腔自娱自乐。风烈云狂,脚下是黄土鬓角是黄沙,沙哑而浑厚的嗓门硬朗朗的腔调,震耳欲聋高亢激昂,惊天地泣鬼神,让人好生艳羡。忽然对陕西的一切都兴味盎然,于是就从书店里寻来一本《白鹿原》打发时光。原打算花十天时间,悠悠缓缓地看完,谁知书中人物的曲折命运,一直牵扯着我,让人欲罢不能,结果三天多就读完了。《白鹿原》就是渭河平原的一部史诗般的历史画卷。小说的语言通俗流畅,平凡的大白话包含着浓郁的关中风情;情节起伏跌宕,极具评书的韵味。在经历了大幅删减、档期屡次推迟之后,今年9月,王全安导演的电影——《白鹿原》终于在国内影院公映。在《白鹿原》故事衔接上,王全安导演这次算是别具匠心了,请来了的几位唱陕西老腔的老人,在几幕剧的中间穿插着拉奏。
陕西老腔《将令一声震山川》
将令一声震山川,人披衣甲马上鞍。
大小儿郎齐呐喊,催动人马到阵前。
头戴束发冠,身穿玉连环;胸前狮子扣,腰中挎龙泉;弯弓似月样,狼牙囊中穿;催开青鬃马,豪杰敢当先。
正是豪杰催马进,前哨军人报一声。
这是秦腔老腔。和其它戏种最大的不同就是,老腔从来不演才子佳人,而是独特地表现古代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摇旗呐喊的战斗场面。独特的唱腔、独特的乐器、独特的伴奏渲染出过去古代战场上的那种激烈搏杀的战斗气氛,慷慨激昂,壮怀激烈,非常鼓舞人心。在这个“伪娘” 盛行的年代,年轻的男性应该多听听老腔,培养一下自己阳刚威武的气概!
陕西老腔,它起源于西汉时期,是陕西华山地区粮仓守军自娱自乐的一种说唱形式,被当地农民模仿和继承下来,祖祖辈辈口耳相传,最后成为张姓家族的家传戏。经过数十代传儿不传女的宗族复制,到今天,仅剩下七八个演员,加上几位只能伴奏的演员,全国也就只有十二位演员。这些老演员们到了北京是演员,在老家也就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庄稼户。能这么千里迢迢献演上几段所谓的原生态艺术,确实不容易。一张嘴,一跺脚,一个朴实沉稳的表情,都是那么的不经雕琢,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原原本本的生活搬到了舞台上。
陕西省华阴市双泉村是一个位于西岳华山脚下的小村庄,村子里代代相传一个老腔皮影戏班。皮影戏在陕西一带并不少见,但是双泉村的这个戏班子却会一种叫做老腔的独特唱法。据说早在西汉时期,这里是一个军事粮仓所在地,漕运直通当时的都城长安。带头船工为了统一大家的动作,一边喊着船工号子,一边用木块敲击船帮——这就是老腔的由来。距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的华阴老腔,鼎盛于明清时期,具有刚直高亢的唱腔和磅礴豪迈的气魄,听起来颇有关西大汉咏唱大江东去之感;落音又引进了渭水船工号子的曲调,采取一人唱众人帮喝的拖腔(民间俗称为拉坡);伴奏不用唢呐,独设檀板,构成了该剧种的独特风格,以三国故事为主要题材,因而又称“英雄戏”,“好汉戏”. 2006年6月1日起,在林兆华导演的《白鹿原》中,融入了华阴老腔的表演。一演就是30场,震动京城。那一年6月5日,华阴老腔进入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如果不是过于挑剔的话,这一出戏也算的上是一场盛宴了。可以抽一点时间看一眼白鹿原上的纯净风光,体验一下什么是大地简洁而素雅,天空开阔而深远!而后,再听一听老人家们唱奏的那一段段秦腔老调。不管电影怎么样,但看这个片段还是被震撼了。秦人彪悍、粗犷的民风,完美的融入到了中国传统乐器之中。
秦腔出现以后,在艺术表现形式上,随之产生了一种新的音乐结构方法,这就是板腔体音乐结构方法。板腔体,是梆子、皮黄等曲调的演唱形式。板腔体的唱词不同于曲牌体的长短句,而是以分上下句的五言、七言、十言诗的格律为基本形式。一三五不论,二四六押韵,单句最后一字为仄声,双句的最后一字为平声。句数不限,其他字的平仄不限,所用曲调和唱腔不限,所以不用填词,不受格式、四声限制,有时可唱百多句,如京剧 《哭祖庙》 便是这样。有时可唱两句。同样一段唱词,可以唱一眼板,也可以唱三眼板,比较自由。《哭祖庙》讲述的是:魏军攻蜀,蜀后主刘禅不听儿子北地王刘谌的劝谏,决意降魏。刘谌怒而回宫,其妻崔氏听后,伏剑殉国。刘谌斩杀三子,继而赴“祖庙”哭祭,对先帝刘备灵位倾诉爱国之情后自刎。
京剧艺术大师欧阳予倩说过:“几乎每个剧种都是这样,先有一种曲调,然后又接受了另外一种或一种以上的曲调,这些曲调互相影响,就发生了变化,又因为各处方言的影响,使同样的曲调形成了不同的风格和韵味。”秦腔作为板腔体音乐结构方法的首创者,他开始也是一种简单的曲调,然后在这种曲调的基础上采用变奏的方式,形成了多种不同节奏、节拍和旋律的板式;再加上受别的剧种曲调的影响,经过借鉴或吸收,逐步补充并丰富自身已有的板式和曲调,最终形成了秦腔独有的风格和韵味陈忠实在《白鹿原》小说开头引用了巴尔扎克的一句话“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这样的题记已确定了《白鹿原》的史诗基调。整部小说的主线清晰明确,一条是微观层面上白鹿两家(主要是白嘉轩和鹿子霖)斗智斗勇的过程,另一条是宏观层面上一代代的白鹿原人在时代潮流中的际遇。
陈忠实说:在他最久远的童年记忆里顶快活的事,当数跟着父亲到原上原下的村庄去看戏。父亲是个戏迷,自年轻时就和村子里几个戏迷搭帮结伙去看戏,直到年过七旬仍然乐此不疲。童年跟着父亲所看的戏,都是乡村那些具有演唱天赋的农民演出的戏。开阔平坦的白鹿原上和原下的灞河川道里,只有那些物力雄厚而且人才济济的大村庄,不仅能凑足演戏的不小开销,还能凑齐生、旦、净、末、丑的各种角色。在那个不足40户人家的村子,演戏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陈忠实和父亲就只有到原上和原下的那些大村庄去看戏了。
不单在白鹿原,整个关中和渭北高原,乡村演戏集中在一年里的两个时段,是农历的正月二月和伏天的六月七月。正月初五过后直到清明,庆祝新年佳节和筹备农事为主题的各种庙会,隔三岔五都有演出,二月二是传统习惯里的龙抬头,形成演出高潮,原上某个村子演戏的乐声刚刚偃息,原下灞河边一个村子演戏的锣鼓梆子又敲响了,常常发生这个村和那个村同时演出的对台戏。再就是,每年夏收夏播结束之后相对空闲的一个多月里,原上原下的大村小寨都要过一个各自约定的“忙罢会”.顾名思义,就是累得人脱皮掉肉的收麦种秋的活儿忙完了,该当歇息松弛一下,约定一个吉祥日子,亲朋好友聚会一番,庆祝一年的好收成。这个时节演戏的热闹,甚至比新年正月还红火,尤其是风调雨顺小麦丰收家家仓满囤溢的年份。
据陈忠实后来的回忆,已记不得从几岁开始跟父亲去看戏,却可以断定是上学以前的事。他记着一个细节,在人头攒动的戏台下,父亲把自己架在他的肩上,还从这个肩头换到那个肩头,让他看那些弄不清人物关系也听不懂唱词的古装戏。可以断定不过五六岁或六七岁,再大他就扛架不起了。包括父亲在内的家乡人只说看戏,没有谁会标出剧种秦腔。原上原下固定建筑的戏楼和临时搭建的戏台,只演秦腔,没有秦腔之外的任何一个剧种能登台亮彩,看戏就是看秦腔,戏只有一种秦腔,自然也就不需要累赘地标明剧种了。这种地域性的集体无意识就留给我一个空白,在不知晓秦腔剧种的时候,已经接受秦腔独有的旋律的熏陶了,而且注定终生都难能取代的顽固心理。
“到院子里坐在竹躺椅上喝陕青酽茶,抽雪茄烟,把录音机放到最大音量听秦腔,或者喝西凤酒。”这是陈忠实自己所形容的生活,听上去似乎全都是强烈型的刺激,潜台词里依旧是作者意识形态里关中汉子的一种平和坚强。
一位曾经在在河南和陕西交界,在秦腔的边缘工作生活过几年的小石,说:“我熟悉画面里的风俗,人物甚至故事。好像我前世就在那里。无论在何处碰见秦腔,我的脑里都会震动,撕裂,生疼。秦腔沉雄、高亢、凄厉,满怀挣扎。但秦腔不属于城市,不属于那些衣食无忧、没有历史感的人们。秦腔的外表是粗糙的,像土地里摸爬滚打的农夫的面色、五官和比皱纹还宽的黑棉衣裤的皱褶;它的旋律像粗瓷大碗里的手擀面,宽阔、劲道、拧作一团。它的灵魂是:活着然而死去活来。有一年秋天,我在潼关的某一处山坳第一次听到秦腔,仿佛听见一只伟大的孤独的夜狼吼出最惊人的苦难。”
小石也是秦腔的铁杆戏迷和忠实粉丝。据他讲,他非常认可秦腔这一特殊剧种的教化作用。正是那一出出生动感人的剧情,使他明白了尊老爱幼和仁义礼智信这些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
话说回来,《白鹿原》是一部典型的北方农村的史诗小说,以渭河平原为代表——这个中华文明前半段的政治中心和经济文化中心的腹地,所展现出的北方那种浑厚、不追求华丽、不求太多颜色、毫无多余的装饰、毫无小情小调的最朴实的农业生活状态。
缺水、各种天灾、还有不尽的人祸,总是使得北方难以积累,处于简单再生产的状态,刚刚维持生存。这样的状态禁不起太多的装饰,禁不起各样的闹腾,它所追求的无非是两样:吃饭和繁衍。诚如孔子所言:饮食男女。白鹿原所展现的人物群像也都形象鲜明,极具个性。小说中各类人物粉墨登场,围绕白鹿原,结合着时代变迁,把个人的命运紧紧和白鹿原、和时代结合起来,一部史诗随着人物的成长和变化而逐渐展开。
整部小说就是一首激昂而浑厚的秦腔,没有太多音乐上繁复的套路,一声清嗓就将北方农民的对天地人的所受所感清洌地喊了出来,在渭河平原的大地上久久回响。这个农业的民族、这个胸有天地的民族,每发出一声吼,那都是大地上最强有力的生命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