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记者 陈逸舟
从芳姐家的客厅窗口望出去,石硖尾区一览无遗,天气好时可以远望到九龙湾。“我在石硖尾搬了四次家,在这里总共住了63年,就是走不开了,‘夹’住条‘尾’呀。”今年83岁的芳姐大笑着说道。
被评为香港二级历史建筑的美荷楼变身青年旅社,即将开门营业,同时开幕的还有楼内的“美荷楼生活馆”,馆内还原了上世纪50至80年代香港公屋的典型陈设。中新社记者 贾思玉 摄
石硖尾是香港公共房屋政策的开端。芳姐大名李桂芳,曾住过位于石硖尾的香港第一代公屋——美荷楼,几次搬家后住进现居的新型公屋,几乎可以口述一部香港公屋变迁史。
二战结束后,香港许多建筑物被战争摧毁,令房屋供应极度短缺,租金飙升,用废木、铁皮东拼西凑的寮屋成了贫困居民唯一的选择。
1953年圣诞夜,石硖尾寮屋区遭遇“火烧六村”的灾难,5.3万名居民一夜之间无家可归。一直没有为低下阶层订立房屋政策的港英当局,被动开始关注灾民和寮屋居民的住屋问题,在火灾现场临时兴建两层楼的砖房安置灾民。
彼时住在九龙仔直街的芳姐,虽然避过了这一劫,但却没能躲过次年6月的火灾。“整条街都烧完了”,芳姐回忆,失去家园的灾民被迫睡在街边。
两三个月后,八幢第一型徙置大厦在石硖尾落成,香港的第一代公屋由此产生,芳姐一家成了第一批公屋住户。时过境迁,八幢大厦中唯一现存的美荷楼,经过活化后如今已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青年旅社、餐厅和博物馆。
芳姐说,那家餐厅的位置,就是自己过去的家。“美荷楼现在是打通的,以前不是,是间隔开的,不是现在看起来那么大间的哦,只是一角角。唉呀!仲细过劏房啊(比劏房还小啊)。”
虽是60年前的旧事,芳姐仍对住房面积、租金的细节记忆犹新:“那时候惨啊,我们一家四口人,只是住靠窗的那半边,靠门的那半边住着两公婆,两家人住一百多呎(约11平方米),各交7蚊租(7港币租金)。”
虽然房子小,但是好在是地面,不下雨的时候他们就去室外,在凳子上摆个托盘吃饭。有一次,楼上掉下来一只拖鞋,正好掉进了汤碗里。说起这样的糗事,芳姐抚着心口大笑不止。
芳姐一家在美荷楼一住就是10年。随着子女陆续出生,半间房子实在是不够住了,他们一家再申请,搬进了一间大了四分之三左右的房子,租金变成18港元。虽然仍只有一间房,但可以不用和别人拼住,已高兴的不得了。
70年代是香港公屋史上一个分水岭,芳姐一家也在石硖尾旧徙置大厦清拆之后,由街头搬去街尾,住进了有私人厕所和厨房的两室一厅。自此,公共房屋发展为自给自足的小社区。
约半个世纪的时间,当局推出不同的房屋计划,包括上世纪60年代的廉租屋计划、70年代的居者有其屋计划、80年代的长远房屋策略、90年代的夹心阶层住屋计划。
1997年香港回归后,公屋政策成为特区政府房屋政策中的重要部分。来自香港特区政府房屋委员会的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3月31日,约214万人(占香港总人口约30%)居住于公屋单位,而公屋单位的数目则约为789300个。
2006年,芳姐一家正式入伙新型的高层公屋美如楼,一家六人住三室一厅,每个月的租金是3500港元,远远低于区内同样条件的私人住宅。从客厅窗口向东俯瞰,几片整齐的房屋多数是公屋,包括大坑东邨、南山邨等。
时过境迁,石硖尾公屋周边的配套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芳姐说,以前没有街市,都是在路边有人担着菜来卖,现在不仅有街市,还有市政大楼,图书馆、福利处、长者中心,什么都有。她每天都去石硖尾居民服务中心给会员派饭,热心义工活动,回馈社会,家里的墙上贴满了杰出义工嘉许状。
“还好房子够大呀,不然奖状都无处贴。”芳姐笑道。
住屋空间和条件改善的芳姐没了后顾之忧,还开始尽自己所能地行善。每个月,她都从特区政府发放的“长者津贴”中省下两百多块钱,连续5年助养一名来自内地陕西省的小女孩,计划一直供到她上大学。
深水埗区议会议员陈国伟对记者说,过去人们提到石硖尾,都觉得居住环境不佳,但现在有了很多新的气象,也多了很多小朋友,整个面貌都不一样。
为真正有住屋需要的人士提供协助,一向都是特区政府房屋政策的重心。2017年,特首梁振英的施政报告指出,在2016-2017年度起的5年内,将兴建约7.18万个公屋单位。
港区全国人大代表刘佩琼对中新社记者表示,香港特区政府在公屋方面做了很多功夫,也遇到过一些障碍。要保持供应量,特区政府需打破限制,比如对未开发土地要有估算,例如盘活棕地和农用地,要改变产权僵化的现状,对改建用途等有所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