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元宵佳节,B站元宵晚会“上元千灯会”最后一幕,是孔明灯冉冉升起在城市上空。观看直播的网友们随即在弹幕里许愿,有人希望家庭和美,有人祈愿身体健康,还有人留下“研究生成功考上”的心愿。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元宵节观灯赏月、放灯许愿曾是古人的过节方式,如今从城市安全角度出发,要举办这些活动难度很大,但互联网让这样的祈福仪式隔空再现。
通过数字交互技术,网络平台举办的各类晚会正不断推陈出新。去年,爱奇艺“尖叫之夜”一边进行节目,一边直播明星们在后台聊天、打麻将、吃火锅;今年B站跨年晚会上,干脆分裂出“平行时空”,不同的观众看到节目的呈现完全不同,还能通过弹幕“穿越”对话。
这样的创新,究竟如何看待?记者走访了多位观众。在不少人看来,这样的模式通过技术突破了电视晚会已趋于固化的模式,更具沉浸感和互动性;但也有人认为形式始终不能大于内容,“节目质量始终是最重要的。”
“沉浸感”还是“观赏性”?
与观众熟悉的由主持人串场的晚会不同,前晚B站这台“上元千灯会”未设主持人,整台晚会却设计了“剧情”,由人物“灯灵儿”带着“莲宝”寻找鳌山为线索,穿行于古代上元节夜市,经历“华灯锦绣”“灯宵相会”“观灯踏歌”“秉灯入梦”“提灯观戏”“鳌山点灯”六个环节,在集市穿梭之中,将猜灯谜、走桥、孝义木偶、滚元宵叫卖等节日民俗融入“剧情”,就连节目也融入其中:王珮瑜一袭白衣,在集市中且歌且行,邂逅共同表演的阿兰,表演戏曲唱段融合流行乐的《燕归巢》,贯穿整场晚会的主角就在街上与他们擦肩而过。
“整场晚会因为剧情编排,让人有置身其中的感觉。”从事商业展览策划运营的刘旭雯非常喜欢这样的剧情模式带来的“沉浸感”,在她看来,传统晚会中表演者和观众是泾渭分明的两个群体,主持人串场强化了这样的“差别”。但在“上元千灯会”中,观众代入主角视角,成为古代集市中的一员,体验民俗文化,邂逅表演嘉宾,观赏戏台演出:“现在都在说元宇宙,元宇宙里的节日晚会应该就是这样的。”
不过,也有观众批评这样的形式“拖沓冗长”。“把影视剧的手法运用在晚会里其实并不新鲜,央视上世纪80年代就做过‘西游记春晚’。”B站资深用户“屠美”从事文化传播工作十余年,在她看来“交代剧情前因后果需要额外时间,分散了对节目本身的关注度,而且不是所有节目都能融入剧情,但观众关注的还是节目本身的品质。比如今年B站跨年晚会,最出圈的还是后来登上春晚的舞蹈《只此青绿》。”她建议,如果非要在晚会里融入剧情,不如像“西游记春晚”那样做成“IP联动”形式,热门影视剧角色“番外篇”或许更能吸引观众。
“仪式感”还是“品质感”?
“节日的意义是什么?其实就是一种纪念仪式,节日晚会的仪式感是很重要的。”前晚的“上元千灯会”最后,天灯在万家灯火之上冉冉升起,弹幕里网友们纷纷对着屏幕隔空许愿。家住世纪公园的市民杨煜是发弹幕的一员:“我很希望体验天灯带着心愿冉冉升起的感觉,但我记得曾发生过天灯引发的火灾,城市里既买不到材料也不好放。即使有些地标建筑或传统晚会舞台能‘造景’,但我许的愿谁能看到呢?”
B站相关人士也告诉记者,这一设计正是“从节日氛围出发”。“随着社会节奏加快,以及疫情环境的影响,线下的节日仪式越来越可遇不可求。弹幕场景打破时空的限制,可以给大家营造天涯共此时的氛围。同时也延续了晚会的时间属性,实现用户跨时空的交流对话,是仪式感,也是陪伴感。”
这样充满“仪式感”的设计在互联网平台上还不少。今年B站的跨年晚会上,曾出演《觉醒年代》中陈延年的张晚意演唱了歌曲《错位时空》。直播时,晚会特别设计的“平行时空”启动:一个版本中,身着白衬衫的当代青年从课堂出发,走进百年前历史风云;另一个版本中,身着棕色外套的百年前先烈由战火纷飞的年代,走到如今的和平生活。通过预约,观众看到的是不同版本,按下屏幕的“穿越”键则可以进入另一个“时空”,两个“时空”的弹幕也会相向而行。
“晚会可以把各种文艺门类集合在一起,应该做一些跨界实验,做一些只有晚会形式才能做到的节目。”在“屠美”看来,任何创新、实验的“仪式感”都是为内容品质服务的:“例如平行时空的设计打动人,不是因为这个形式,而是形式完美贴合了内容。”
“同场竞争”还是“花开两朵”?
近年来,不仅电视台之间各类晚会竞争激烈,在“优爱腾”等长视频平台和B站纷纷加入“战局”之时,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也开始涉足这一领域,就连非视频类平台知乎、京东以及脱口秀节目等也来“分一杯羹”。
在一些人看来,这是不同平台、不同媒介之间的竞争。“观众的注意力就这么点,被这边吸引到了,对另一边的关注就少了。”有人以今年的跨年晚会为例,不仅多家省级卫视竞技,各视频平台和网站也推出了相应的节目在同时段“对打”。
不过在电视评论人、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博士何天平看来,电视与互联网之间并没有“晚会战争”,两者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关系。
“电视的晚会是一种合家欢的情感诉求,是一种节日的仪式性陪伴,需要满足所有人的审美需求。而网络让分众化的需求被调动出来,只需要对准一个群体的诉求。”何天平认为,电视晚会是大众化的,而流媒体是圈层化的,互联网平台借助技术基因,精准对接用户群体,而用户本身也不断反馈盘活节目形态。B站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产品技术并非独有,但我们在设计产品的时候,更多考虑到了用户的社交需求。”
刘旭雯发现,豆瓣网上对B站晚会的评论往往呈两个极端,要么赞扬“好看好玩”“创意十足”,要么批评“背离二次元传统”“泯然众人”,“是‘破圈’还是‘深耕’,是互联网晚会要思考的问题。”
“电视是一种仰视媒体,而手机是俯视媒体。”何天平认为,人们使用不同平台的诉求是不同的,大屏是沉浸、观赏,小屏是社交、陪伴,“一个屏幕解决一个屏幕的问题,不需要把所有屏幕的功能放到一个屏幕上。”他以近年来电视晚会与短视频平台的合作为例,“过去电视晚会上常常有‘扫一扫’‘摇一摇’互动,现在几乎没有了。不是电视晚会不和观众互动了,而是他们直接跟短视频平台合作,将这些互动功能搬到短视频平台上了。”在他看来,未来跨屏传播会越来越普及,同时对内容进行整合:“比如现在很多电视晚会搬上网,会有多机位视角,会有‘只看某人’选项。未来也许大屏上播着完整的晚会,其他平台则是更具针对性的衍生内容。”(记者 简工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