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之路》：复仇爽片是关键

  就体量而言，《浴火之路》在国庆档的《志愿军2》《749局》《熊猫计划》《危机航线》面前，貌似都不是对手，然而它愣是在这个白马不白的国庆档驰骋疆场，不仅把《出入平安》打到撤档，还把《749局》《熊猫计划》等商业大片踩在脚下摩擦，成为这个国庆档除《志愿军2》之外，最能打的影片。

  说它能打，不仅是票房稍胜一筹，而且是真真的打戏当道。刘烨饰演的赵子山，比他当年的两部《硬汉》还硬汉，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要不是他上来就被肖央饰演的崔大路闷了一棍，就他后续砍瓜切菜的刀法，自报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金牌杀手，估计崔大路也无从生疑。除了前面背飞昊哥旨在喜剧效果，后面两场重要的打斗戏——一场一人单屠“胡子”团伙，一场和崔大路联手掀翻“老金”贼窝，赵子山皆如战神赵子龙附体，打出了《杀破狼》以来最犀利的动作风。受训练有素的赵子山影响，崔大路的战斗值垂直飙升，尤其是贼窝里的高潮戏，眼看就要打出一代街霸的宗师风范，导演赶紧请出“老金”那杆喷子枪来急刹车。

  就打拐题材而言，《浴火之路》有点文不扣题，诸如此类的命题，更像是犯罪片或情欲片。事实上它也确实是按照犯罪片的路径来打造的，而且还是公路犯罪片的打法。崔大路和李红樱是寻子，赵子山则是寻仇。影片的前半程，赵子山的寻仇意图按下不表，他的心狠手辣也按下不表，甚至一度被崔大路的浑搅得披头散发，就在看客几乎要误以为这就是一个悲催的逗比角色时，他突然提刀变身正义罗刹，不仅成了崔大路和李红樱的守护神，还险些成为天下被拐家庭的复仇之神。

  赵子山唱的这一出，在传统武侠片里叫作快意恩仇。传统故事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前都是遗孤苦练绝世武功，长大成人以报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演绎到如今，杀子之仇有之，杀狗之仇亦有之。基努里维斯的《疾速追杀》，为了一桩杀狗之仇，搅得一整个黑帮体系鸡飞狗跳，而且一连拍了四部。其实报什么之仇不必限定，犯罪学上叫杀人动机，只要动机充分即可。赵子山要报的是杀子之仇，加上乃拐卖之罪的杀子之仇，手起刀落，仇恨加倍，快意翻倍。

  别看赵子山的复仇只是隐线，却是全片基调关键所在。如果《浴火之路》只是个打拐片，那它大概率和《盲山》《失孤》《亲爱的》等类似，必然是个苦大仇深的现实题材。这种故事必须把赵子山的复仇线砍掉，只剩寻子的崔大路和寻女的李红樱来一场跨越年轮的邂逅，在爱亦不能的纠结中欲火中烧，终因生命里无以填补的缺憾而无法修成正果。

  加上快意恩仇的复仇线就完全不一样了。打拐是现实主义的，复仇则可以超现实，甚至是悲情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的故事里，很难调和戈壁沟壑的妖风，更难调和“天降神兔”的神迹，超现实的故事则不。超现实不仅可以“天降神兔”，还可以赋予赵子山以一当十的神力，一举拿下“胡子”团伙。超现实的复仇，可以是犯罪片，也可以是动作片，甚至是武侠片，动作的加码，以及情义的扩展，皆不在话下。原本苦大仇深的现实羁绊统统烟消云散，摇身一变，成了犯罪动作大赏，所谓“浴火之路”，也就成了复仇的欲火之路。

  有了超现实的快意恩仇，喜剧的毛发也有了皮囊之依附。很难想象，现实主义的打拐与喜剧元素强行缝合的结果，比如娱乐版的《盲山》、搞笑版的《亲爱的》，以及喜剧公路片《失孤》。肖央的表演类型属于可喜可悲，且可亦喜亦悲，《浴火之路》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调和超现实的浪漫悲情，这就给了肖央悲欣交集的可能。全片的喜剧点基本集于肖央饰演的崔大路一身，且多以细节的交错来营造笑点，属于喜却不泛滥堆砌的那种。甚至连不苟言笑的狠人赵子山，也因为对昊哥那个背飞劈叉而引发哄堂大笑。喜剧和动作的双料，使得整个故事不再沉郁，转而在商业的快车道上畅通无阻。

  《浴火之路》打拐诉求与商业娱乐的结合，并不是我们国产片的首度尝试，前几年还有过一部兼容犯罪动作元素的《天下无拐》，只可惜拍得不如人意，未激起探究的水花。《浴火之路》在打拐片里系商业元素做得最足的一次，完成度也颇高。但类型缝合的痕迹过重，不仅削弱了打拐的核心诉求，动作戏也多有“强行营业”之嫌。

  “强行营业”的地方很多。具体到人物身上，以肖央饰演的崔大路为例，多有撕裂之感。比如他明明肩扛寻子重负，却要时不时负责搞笑，你让一个该走心的角色负责气氛组的工作，其结果就是所谓的丢子失魂，全靠台词来加持，最后真的就成了一个气氛组角色。赵丽颖饰演的李红樱好些，但也存在类似问题。一个丢了孩子的妈要让一个丢了孩子的爹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能说这妈的演技真好。但问题是，你一个寻女心切的妈，非花几年工夫隐藏自己的寻女心迹，那她这么多年必然是没多少寻女之实。

  相比之下，刘烨饰演的赵子山纯粹得多——他目标明确，就是以为儿子复仇之名，来耍酷动作戏的，同时也圆了普罗大众对人贩子杀之而后快的臆想。这种手起刀落的设计，以前叫快意恩仇，现在叫爽片。

  （作者曾念群，电影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