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小林制药丑闻持续发酵

  【记者连线】

  7月23日，日本小林制药公司召开董事会会议，董事长小林一雅和社长小林章浩辞职，专务董事山根聪将接任社长。董事长和社长一同辞职的原因，正是公司含红曲成分的保健品使消费者健康受损一事。事件至今已过去4个月，据日本共同社报道，外部委员组成的“事实验证委员会”已对小林制药展开调查，相关事件仍在进一步发酵。

  拖延隐瞒加剧诚信危机

  据日媒报道，小林制药公司新近公布的调查报告显示，早在2022年11月，该公司大阪工厂就曾发现红曲培养罐的盖子内侧附着有青霉菌，但质量管理人员以“青霉菌会在一定程度上混入”为借口未做进一步处理。多名微生物学家怀疑，正是生产过程中的卫生问题导致红曲产品被本不应出现的青霉菌污染。此外，在该公司今年3月首次公开消费者健康受损状况之前，未向制造环节负责人了解生产过程中的问题。

  事实上，今年1月15日，小林制药就接到了日本国内第一例红曲保健品消费者因急性肾衰竭住院的报告，但公司把“锁定问题物质”等视为优先事项，对此事一直秘而不宣。直到3月28日，有日本消费者在服用小林制药的红曲保健品后因肾脏疾病不治身亡，小林制药才发布问题产品召回公告。有报道指出，今年3月，小林制药报告死亡病例数5例、住院人数289人，但在此后的3个月里，虽接到大量死亡病例相关咨询却没有再更新数据，直到日本厚生劳动省6月中旬询问情况后，小林制药才于6月底对外公布最新数据。在其发布的内容中，小林制药仅表示公司又接到来自170名死亡消费者家属的咨询，其中76名死者生前曾服用该公司问题保健品，但他们的死亡是否与此有关仍在调查中。

  日本厚生劳动省批评小林制药没有及时报告其掌握的最新情况。厚生劳动大臣武见敬三表示，厚生劳动省将严格监督小林制药的调查情况及相关进展，必要情况下可能直接参与调查。

  此间有分析指出，在长期发展过程中，依靠“创意产品”获得了高额收益的小林制药过多注重经济效益，忽视了企业的社会责任和消费者利益。而这又影响了其面对危机事件时的决策和行动。迟缓的反应，以及拖延、模糊的态度更严重打击了小林制药的声誉。

  食品审查制度遭质疑

  红曲保健品致死事件引发日本社会高度关注。有分析认为，悲剧的发生固然有小林制药的原因，但更大的问题在于日本政府的食品安全审查制度。日本媒体将矛头指向日本的功能性标示食品制度，批评该制度过分减轻了生产商的负担，并且是以牺牲消费者的健康为代价。

  目前，日本食品安全审查按照严格程度分为三种标准：一是药品，由日本药监局进行审查，流程极长且非常严苛，要求极为全面，由日本政府直接背书；二是特定保健用品，此类产品审查要求较低，仅在特定范围内审查材料，但也由日本政府直接背书；三是功能性标示食品，对于这种产品日本政府根本不审查，只要企业提交证据登记就可以打上这个标签进行销售，日本政府并不为此背书。此次出问题的红曲保健品就属于功能性标示食品。

  据日媒报道，2015年，为拉动经济增长，时任首相安倍晋三设立功能性标示食品制度。当年，日本备案的此类食品只有270多款，市场规模不足500亿日元。但随着功能性标示食品制度的“松绑”，加之老龄化程度加深和消费者健康意识增强，这类产品的市场规模不断扩大。日本消费者厅最新数据显示，目前在日本政府备案的功能性标示食品已近6800款，涉及约1700家生产商，管理存在一定难度。

  小林制药1919年设立时名为小林大药房，主要业务是药品批发。小林一雅接手董事长后，将经营路线切换为“创意经营”模式。作为典型的家族企业，公司上市后经营依然由创始人家族掌控，高层做决策时也往往存在以家族利益为优先的倾向。日本医药行业人士认为，小林制药正是清楚药品审批的难度，才以功能性标示食品的名义销售红曲保健品，从而规避药品审批。

  而日本消费者厅制定的《功能性标示食品备案指南》中有关安全性和品质管理的相关规定并不完善，对消费者因食用功能性标示食品而健康受损的情况，这一指南内并没有针对企业的强制性规定。简而言之，从法律角度规定生产商的各种义务非常困难。日本业内人士指出，功能性标示食品制度是盲目追求经济增长的产物，忽视了消费者的健康，必须进行根本性改革。

  追溯并非易事

  日本厚生劳动省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6月26日，小林制药含红曲保健品已导致5人死亡、289人住院（包含已出院人数）、1656人前往医疗机构就诊。日本肾脏学会6月30日公布的调查结果称，105名服用该保健品后肾功能受损的患者经过治疗后，仍有超过八成的人肾功能没有恢复。

  而自小林制药3月22日宣布召回问题产品后，日本功能性标示食品市场较前一年同期缩减约一成。相关调查结果显示，小林制药公司生产的问题红曲原料最多将波及日本国内约3.3万家企业，其中包括超过5000家食品和饮料零售商。在这些企业中，食品和饮料零售企业最多，达5582家，占比16.6%；其他零售企业5171家，占比15.4%；医疗企业3884家，占比11.5%；餐饮店3115家，占比9.3%。这些企业使用有问题的红曲原料加工了包括纳豆、面包、盒饭、咸鱼、腌菜等大量食品。帝国数据库公司指出，由于红曲用途广泛，要追溯使用了问题原料的产品并非易事。

  对此，有日本媒体批评说，小林制药在处理危机事件时未能有效协调内外资源，形成统一、高效的应对机制，也没有及时报告权威机构，加剧了危机的严重性。更有评论指出，小林制药问题的背后反映了日本制药企业价值观的缺失。

  （本报东京7月27日电 本报驻东京记者 马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