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甲子 待一树花开

位于全州县大西江镇大云山海拔1700多米处的一棵资源冷杉，推测有上千年树龄。

  9月6日，地标——广西银竹老山资源冷杉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横江保护站。

  深山，多雨。原计划上午登山，雨停已是下午2时。

  “雨天不适上山，我们最长的一次等了7天。”随行的广西植物研究所胡兴华博士，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每年，他至少15次深入保护区，探望自己培育的宝贝——资源冷杉。

  资源冷杉，于1977年在资源县被发现而命名，是中国特有的第四纪冰期遗留下来的“植物活化石”，全球极濒危的珍稀树种之一。

  胡兴华带领团队奔波10年，为的就是让这一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枝繁叶茂。

  离开横江保护站，我们一路上行。雨后的山路，眼望若隐若现，脚下又湿又滑，一个小时后，记者已跟不上护林员杨华平的脚步。

  “山上本无路，我们现在走的，是很久前留下的牛路。”杨华平说。

  经过4小时的跋涉，我们来到海拔1800多米的神宝堂山坳，只见55棵资源冷杉挺拔而立，仿佛列队欢迎着我们。

  “树高大都超过15米，树龄超200年，这是保护区里最大的野生树群。”胡兴华说，因为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能成功采集到这里的影像。

  距离保护区40公里外，同样4个小时的攀山越岭，其间还转道湖南。在全州县大西江镇海拔1700多米的大云山，记者见到了全球最大最老的资源冷杉——胸径0.847米，冠幅15米宽，鹤立鸡群，无言间，斗转星移，已逾千载。

  为睹真容，尚一路艰辛；保护之路，更是充满挑战。

  “资源冷杉首次发现时，估计有上千株，因为没及时建立保护区，导致相当多的植株消失，现在银竹老山只剩86株。”胡兴华言语中透着深深的遗憾。

  始于距今200万—300万年前，资源冷杉有幸孑遗，坚强如斯，何致脆弱如今？

  “资源冷杉雌雄同株，在繁殖上靠风媒传粉。”胡兴华说，奇特之处是雌花开于树枝上方，雄花簇拥在树枝下方，且不同期，这大大降低了授粉成功率。银竹老山地区资源冷杉的种子饱满度不足万分之一，种子败育成为常态。

  更致命的是，随着种群的减少，同株授粉如同近亲繁殖，有效果实好比大海捞针。

  面对资源冷杉的“不孕不育”，胡兴华团队探索人工辅助授粉育种技术和壮苗培育技术，2015年育苗成功，薪火相传成为可能。

  2021年，团队培育的80株苗木，在全球范围首次实现野外回归。如今，包括银竹老山共建成回归基地11处，野外回归种植资源冷杉580多株。

  “从10多年的调查结果推断，资源冷杉要生长大约60年才能开花。”在银竹老山的繁育基地，胡兴华指着已经培育3年、只有10余厘米高的资源冷杉幼苗，感慨地说。

  听闻此言，今年12月将退休的护林员雷承源，刹那间神情有些黯然。

  雷承源家住银竹老山下的资源县梅溪镇茶坪村，因为资源冷杉的发现，他和村民当上护林员，有了稳定工作。可是，自己已经没机会看到亲手栽下的资源冷杉树苗开花结果。

  “一个甲子60年，我们的子孙一定能看到它花开成海。”胡兴华接下来的话，一扫阴霾，笑容在雷承源脸上绽放开来。

  走进全球首个资源冷杉野外回归地，胡兴华看着超1米高的小树满脸欣慰：“当资源冷杉野外成年植株数量达2500株，且大种群数超过5个，大面积分布时，它有可能脱离濒危险境；如果野外成年植株超过1万株，大种群数量超过10个，面积超过2500平方千米时，这个物种基本脱离易危状况，将有可能进入稳定增长状态。”

  等一个甲子，待一树花开。胡兴华说，在花开成海的时节，希望资源冷杉已经“脱濒”。（莫迪 文/图）